瓊虹:从金蛹中蜕出的一支美妙的歌
瓊虹,本名胡梅子,台湾省台东人,一九四零年出生于台湾海滨的一个小城镇里,台湾师范大学毕业后,在一个中学里当老师,一九七四年曾赴美,在美国爱荷华大学作家工作坊学习过。她出版的诗集有《金蛹》和《琼虹诗集》等。她在台湾卑南溪畔的花丛、绿叶、萤火、月光、星晕中长大;她听着太平洋的涛声和卑南溪的水声长大;她吃着美丽宝岛上的米粮和露水长大。她又把涛声、水声、月光、流萤、泥土和露珠转化为诗,给乡亲,给大地以亲切的回溃她的诗中有柔美的小夜曲,也有悲壮的颂歌,那小夜曲是献给爱情的,那悲壮的颂歌是献给泥土和母亲的。读着她的《金蛹》前自己的题词:“取十七岁所见,垂挂在嫩绿的杨桃树上,那灿灿的蝶蛹为名,是纪念美好的童时生活;是象征我对诗的崇仰;永远灿若金辉,闭壳是沉静的浑圆,出壳是彩翼翻飞”,于是我了解了她胸中那美丽的诗情,隐隐约约地知道了她在诗的道路上走来的足迹。
凝定在纸上,神的默思
看到我把它画成斑斑的桃花
当我递去匕首
他静默如一面华彩的青石
秋风中,我听到滴血的清音
时光也被感憾,成微尘不染的透明
使走过的路
绕成花苑
只用那奇妙的感应呵
连接未到的世界
看那静然的赠献
滴沥又凝在断简
如我的诗
如黄昏燃着的蜡烛
雨声如琴 钟声明澈而绿
于天堂初启 初铸 更初氤氲之时
一季候展开 光晔如此闪耀如此缛丽
如此缤纷以琉璃 如此象无意的笑
流过是灯是人 梦幻一样雾在远处淹没
淹没静 以静
秋初秋末 秋末秋初
母亲循环着我们
贺花如火花 消失在最光灿中
夜凉似水 无声的泛滥
在最远的波纹上
蓝呵 宛然 白雪纷飞
读完了一朵小白花的遗书
扁柏树说:也飘到青草上了,我的丝帕
那曾在三月的鹭鸶的颈柱上做梦的
我的丝帕,飘到青草上了。
而朋友,谁失踪了,谁死去了,
更谁在三月没有了消息?
我的叶网吹过许多声早安——扁柏说
但不知丝帕在哪里。
读完了一朵小白花的遗书
青草上有人哭泣……
圆叶浮起,光明刻在青苍的脸上
我们的心是海,是湖
最后是小小的池
游丝交错,圆叶之上,圆叶之下
盼望如一滴水珠
有时我们会突然的爱着陈旧的故事
时间便胜利了
它披着长发
而且很阴暗
象那曳了一地的,那垂柳
那些古老的伤感,总要从盼望以外来
暮色加浓,影子贴在水面
撕也撕不开……
为你贮一海的
思,悄静而透亮
你的臂湾围一座睡城
我的梦美丽而悠长
最微的灯,一扇半圆的窗下
你的名字,化作金丝银丝
半世纪,将我围缠
贮一海的思
在那静悄的城池
最美的语言象最美的花瓣
梦中,落我一身衣裳
让我也建一所华屋
就在你住的大路
我甚么都该加倍还你的
捕捉不到的幸福,和
不必捕捉的懊恨
自圆山之顶,彩色的圆梦
纷纷飘逝了
我早已不是爱吹泡泡的孩子
你的心情一定也不是依旧
让我所有的怀想,都张着小小的圆翼
飞入你绿湖湖的梦境
昨夜行经你的居处
竟希望你恰好推门而出
下次再见,一定我已中年
人笑说:她始终不知
一次大意,便是永久的放弃
幸福的灵光,只一闪烁,便无声踪
下次再见,已经中年
我一定变得传统而平凡
可还有梦,张着小小的圆翼
七彩斑斓,纷纷飞落,和音乐一样
飞入一片无望,一片迷茫
伸来了,那一只握着钢锤的
枯瘦的萤光紫的手,锤我
心弦碎;而雾幕遂低降
而睡莲真的睡了,睡在
七月永不醒转的冷蓝色湖上。
而雾色何其薄呵,掩不住我眸——
当子夜到临,当死亡的手指
伸来,见遗言停在唇边:
为你,我将长眠在
永不醒转的遗忘的湖面。
夜深深,梦冷冷
怎又为我哭泣呢
妮莉,我可怜的妮莉!
笛音凄了,莫纵蚊翅
营营于枕畔;
莫纵哀曲
喃喃于梦旁。
妮莉,啊,莫哭泣,
我可怜的妮莉啊,莫哭泣!
莫当夜深了,才自那遥远遥远
我眺不见的异城
呼我,以微弱的泪光;
莫当夜深了,才呼我:
孩子呵,归来……
我已经归来了,
莫纵哭泣那尖刀割我魂。
莫苦我,如此年年月月日日
妮莉——啊!我太自私。
那小小蓓蕾可最柔嫩。爱情,最易夭亡
你的秋天的憧憬写上一张面容
转后转后,灯就暗了
相遇不过是没开出来的小小花儿
你不过是可怜的偶然
你必得相信,来复去兮
神是你的心,仅仅是你的心
亲亲啊,影子投在右边
石子路,星光,绿草坪;那是谣言
影子投在右边,啊亲亲
而来复去兮,你无哭声
你的秋天的憧憬写上云间
那爱情可最柔嫩,最易夭亡
你不过是最可怜的偶然
设若用水晶去联想
不如就汗水的味道
说是眼泪的曲折
更仿佛爱情的经历
湖海的潮汐
清月的盈消,松影的浓淡
以及你的来,你的去,岁月的延长
海是永世的归属
一枚贝壳,在远远的沙滩
记忆着
你
怎样
液态的柔情
固态的等待
等待回来 入水融化